《三家巷》是中国作家
欧阳山创作的
现实主义革命题材长篇小说,原定名为《一代风流》。该小说共分五卷,第一卷于1959年9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和
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全五卷于1985年正式完成,由
花城出版社出版。《三家巷》以大革命时期的
广州市为背景,通过周、陈、何三个家庭的变化、矛盾和斗争,亲戚朋友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真实地、生动地、历史地展现了各种政治力量的消长,不同阶级、不同人物精神世界的变化,特别是青年人对各自人生道路的选择。该小说艺术地反映了
中原地区新民主主义革命从产生到胜利这三十年的来龙去脉,地域涉及华南、华东、
西北、
华北地区,不仅是首部全面反映这一时期
岭南革命历史的红色经典,也是同题材和类型的艺术创作中时空跨度长、较为完整、深刻的史诗性作品之一。2019年9月23日,《三家巷》入选中宣部、国家新闻出版署重点选题计划“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列为第十四部。该小说还曾被改编成
连环画、
话剧、
粤剧、舞剧和电影等艺术形式。
欧阳山30年代参加过
中国左翼作家联盟,1941年到
延安市。1947年出版写“解放区”农村生活的长篇《高干大》。50年代以后定居
广州市,任华南和
广东省地区文学界的主要领导职务。在五六十年代,欧阳山的小说有中篇《英雄三生》、《前途似锦》和短篇《乡下奇人》、《在软席卧车里》、《金牛与美女》等。发表于60年代初的这些短篇,由于题材的新颖和写法的特别,而受到注意。这个时间他最重要的创作,是总题为“一代风流”的五卷本长篇。作者说,他1942年在延安时,就有了写作长篇,来反映“中国革命的来龙去脉”的计划。这一设想到1957年才得以实施。第一卷《三家巷》和第二卷《苦斗》分别出版于1959年和1962年。由于“文革”的发生,其他各卷(《
柳暗花明》、《圣地》、《万年春》),延至80年代才全部出齐。小说以周炳的生活经历来结构作品,时间贯穿自1919年到1949年的整个“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在这五卷中,《
苦斗》、尤其是《三家巷》写得较为出色,其他各部,由于笔力已衰,也由于出版时时势的变化,未引起读者和评论界更多的注意。
《三家巷》作为十七年文学中独具风貌的一部作品,其故事发生在“五四运动后和“”
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
广州市(有关家族历史还回叙至晚清),而《苦斗》则写到“大革命”失败后广州近郊震南村的农民和农场工人的生活。与《
红旗谱》等长篇一样,都是有关“革命”起源、过程的描述(即作者所说的,表现“中国革命的来龙去脉”),但也有着其他小说不同的特点。他选择了对重大的历史事变的侧面描写的角度。“五四”运动、“五”惨案、省港罢工、
中山舰事件、北伐战争等没有成为中心情节,而只是作为背景,在小说中构成特定的时代氛围。人物对革命斗争的参与,在大多数情况下,也不被设置为描述的重点(周炳参加
广州起义的部分,应该说是个“例外”)。三家巷中几个家庭的日常生活和父辈、儿女之间复杂关系,构成故事的基本线索;因而或许也可以看做是“编年史式的姻亲家族叙事”。周、陈、何三家分属不同的阶级(
手工业工人、
买办资产阶级和官僚地主),对时势、政治有不同的立场和反应。但他们是近邻,周陈两家既是连襟亲戚,儿女又是同学。基于人情、事理、利害等复杂纠葛的都市日常生活、家庭关系,在书中得到细致描述。另一特点是人物创造上。能留给读者较深印象的,不是那些作者并非不经意的革命者形象,而是周炳、陈文雄、陈文婷等有着性格复杂性的人物。
这两个“特色”,是60年代对小说评价上的分歧点,也是小说内在结构矛盾的“根源”。侧重日常生活情景和亲友、恋人之间纠葛的描述,重视社会风俗和对周炳、陈文婷等的行为、感情状态的细致描写,在小说的批评者看来,是以生活风俗画冲淡了革命的气氛,粉饰了残酷激烈的
阶级斗争现实。即使是为这两部小说辩护的论者,也会指出这种描述方式对反映“整个”阶级斗争形势和面貌带来牵制,和作家对周炳的弱点“批判”不够,对他与诸多女性关系的描写“格调不高”。这里涉及的是“革命小说”与旧“言情小说”的关系问题。从晚清到现代,“革命”与“恋爱”已经是小说的基本模式之一。50年代以后,由于“革命”的崇高和“纯洁”化特征的强化,由于现代“言情小说”受到的摒弃,作家对这一问题处理更加谨慎。欧阳山多少离开了这种严格的局限。那种“革命加恋爱”的人物关系和情节类型,传统“才子佳人”言情小说的叙述方式和语言格调,在他小说中多有泄露、正因为如此,当时的一些批评者,便会把《三家巷》、《苦斗》的这种表现,看作是对陈旧的美学情调和气息的不健康迷恋。60年代围绕这些小说的争论,如果从小说类型层面观察,提出的正是“言情小说”在当代的合法性和可能性问题。《三家巷》的作者当然是要严肃地叙述,也多少明白“才子佳人”和他们的爱情,在现代革命小说中既不应占太多篇幅,也不具独立的性质——只有作为对“革命”的或正或反的证明才能存在。但情爱的纠葛可能展示的细腻、曲折,加上
中原地区言情小说“传统”所提供的艺术经验,在写作中显然成为更具诱惑力的因素而让作者着迷。具体描述导致的结果,有时反而衬托所着力描写的“革命”的干枯和简陋。在确立表现对象、叙述方式、语言风格上的犹豫,导致了小说(尤其是《三家巷》)结构上的内在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