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叙,原名张文兵,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创委会主任,
温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写作小说、诗、散文。文字散见于《
人民文学》、《
十月》、《
当代》、《
天涯》等国内刊物。已出版有小说集《别人的生活》、中篇小说集《伪生活书》、诗集《倾斜》。
介绍
马叙,是一名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创委会副主任,温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写作小说、诗、散文。文字散见于《人民文学》、《十月》、《当代》、《天涯》等国内刊物。已出版有小说集《别人的生活》、诗集《倾斜》。
印象
马叙可以说是
温州市一位另类、先锋的作家。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在
乐清市一个叫“上林村”的海滨村落建了一座石屋诗意地栖居,正如
荣格所说,他要为内心深处的想法和所掌握的知识找到像石头那样确定的表达方法,并要以石头那样坚实的方式来坦露一种信念。在海边居住的日子里,他面朝大海书写很都关于大海的诗歌。
随后他开始小说创作。1994年对马叙来说,是小说创作的上具有临界意义的一年,他开始进入缓慢、冷静的“中年写作”,这从他的几个中短篇《别人的生活》、《艾波的一次失败的剧本写作》、《观察王资》、《摇晃的夏天》等就可以看出。马叙创作的这几篇小说都不重视故事情节,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故事情节。在小说《观察王资》中,“我”只是重复、单调、乏味地观察一个叫“王资”的人,描写了一个人的无聊、荒谬与虚无。小说《林石黄善在南方的一座旧旅馆》描写一对新婚夫妇由于住店过程的一次偶然的钥匙问题,这很小的事却推动了事件的多米诺效应,直接导致两人的离婚,描写了现实的荒诞。马叙把自己的小说写作称为“低姿态”写作,执拗地坚持描写平庸的世俗生活。
最近风格变化
但是马叙近期创作的一些小说风格却有一些变化,中篇小说《西水乡子虚乌有的人与事》和《安装技工陈高峰》故事性也加强了。
访谈录
我只关注平庸深处的荒谬与幽暗
小说有所变化
王永胜:你近期写的小说中,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小说情节多了一些戏剧性,比如小说《西水乡子虚乌有的人与事》和《安装技工陈高峰》,你是不是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回到了“传统的”的小说写作?
马叙:《西水乡子虚乌有的人与事》这一部中篇确是与以前的小说有别,有编辑、评论家朋友也很喜欢这个小说。这个小说这是一种彻底的虚构,但是我仍然努力让它直指现实层面,也让它很当下。你说的回到“传统的”,可能指这个小说的语言有点象笔记体。其实这个小说很不传统。但是,这种小说我可能就写这么一个,不会再写第二个。如果再写的话,也不会再是这么个写法。当然写作是会有变化的,不会是标本式的,其实我的小说写作的变化在《伪经济书》与《海边书》中就已经开始。而有几个短篇《南通之旅》《电影》也是不一样的。以后还有可能写出另一种的小说。但这还只是说说而已,也只有等真正写出了才能够说写出什么样的小说。这另一种小说也许还能够写得出也许再也写不出。
王永胜:在《西水乡子虚乌有的人与事》这篇小说里,职业很诡异,有切指师、整旧师、劝哭师、天书师和打幻想师,但是你又写得很真实,像你说的“直指现实层面”,我能模模糊糊感受到小说是以繁华的柳市电器城为背景。这种诡异和现实共存的表达方式下一定藏着你对当下社会的冷静思考。
马叙:在现实之中,很多的事物都是一种荒谬的存在。有时,坐下来仔细想想,会有不知身在何处的那种感觉,包括对自身也会产生怀疑,对一切的真实产生怀疑。就是说,人在某一个时间段时是真实的,而对于下一个时间段而言,这上一个时间段就会显得荒谬而虚无。这是由人的意识产生的,它来自于人自身的荒谬。就说日常生活吧,它是多么的平实,但它就藏有许多令人讶异的东西,一些看似很平常的细节,仔细一想,却是那么的荒诞不经,这种荒谬,会让生活变得异常的诡异。这篇小说有着貌似柳市的空间背景,这是我刻意为之的,这是一个很当下的社会经济形式,柳市其实是一个小地方对一个大时代的仿写。让小说中这种完全子虚乌有的职业放在这么一个背景下,就是为突出荒谬的冲突、碰撞,越是当下,越是世俗,就会越是会抽离出一种荒谬感。
坚持平庸
王永胜:你一直致力于对“平庸生活”的写作,也观察一个个平庸的人有各自稍显不同的平庸生活。“平庸”之中有什么东西能这么吸引你一直执拗、偏执地“重复”写作?你用自己的叙述不断地把事件向平庸深处推进。平庸深处有什么?
马叙:我不是一直致力于这种写作,但是确实是我的相当一个时间里的写作状态,比如在许多年的写作中,我是比较注重这样的写作。我以为平庸的生活才是生活的本质,人的生活状态基本都会处于一个平庸层面,就我们的生活而言,谁都希望不平庸,但是这种努力大多都以失望告终。最后都会回到平庸的层面上来。虽然平庸有着巨大的差别。“王资”有着一种平庸的虚无,“
刘光斗”被网在平庸的烦恼里,“黄大豆”的快乐平庸而细微,“陈小来”试图创造一种新的平庸。我以为,只有平庸才更接近生活的本质。就平庸深处而言,它所提供给我的是人性的细节,人在这种状态之下,他所呈现的是生活深处的一些元素,他对微小的索求中,其实包含着巨大的人性因素。比如读书看报喝茶聊天,这些平庸的行为之中,包含着本质的无聊。无聊对人本身而言,是一种黑暗的状态,这种状态是身体和生理的更是内心的。同时也是一种人的更深的孤独。
王永胜:“平庸的生活”不能吸引大多数人。很显然,我们中的大多数都喜欢看富有戏剧性情节的电影,而不喜欢看纯粹记录平庸生活本身的电影——就像
蔡明亮的一些“闷片”。平庸的生活需要你的重复强调吗?因为我们本身就生活在平庸之中,我们要在文学作品中寻找“不平庸之处”。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马叙:当然,谁也不想平庸,但想不平庸与现实层面的平庸其实是
同构的。戏剧性的情节提供给人一种渴望,想不平庸是人的一种
推进剂。但是,现实层面中,那么多人,百分之九十九吧,还仍然是平庸的。就人们的阅读层面而言,大都是喜欢与自己生活有距离的,戏剧性的情节正好提供了这种距离,它满足了读者的虚幻与求异的心态。大多数读者需要看到与自己当下生活迥然不同的异质生活。也正是戏剧性情节,给了读者有许多想象追索的空间。但是我不怎么喜欢戏剧性情节,这是我个人的写作态度。我喜欢更加平实的一种写作。并不是说我喜欢这样写,而别的人写出的戏剧性情节就不好。这是两回事。在前面说过,我只是寻找平庸深处的东西而已。我既然这样写了,那么,我就会不断地强调平庸中的生活与人性的暗示。
关于悖论
王永胜:在你的小说里,“走出去”一直是一个很重要的主题,但是你总是发现,走出去后的生活更没劲。到最近,你更残忍,在小说《乘火车去远方》,你竟然让一个小孩子踏上开往远处的火车。你说自己不喜欢
乐清市这个城市,另一方面,又是沉迷于小城市里的世俗生活,你是如何看这种
悖论?
马叙:生活就是一个悖论,生存更是一个悖论。在我的小说中有许多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是“走出去”的。人的最根本的生活状态就是走到天边也是一样的,只是环境变了而已。有时环境会带来一定的改变,但最终还是一样的。比如你去北京上海,地方是大了,所交际的人也多得多了,但是,回过头来,你还是你,就是你做了些看似很大的事,但是,也就平常所说的也就那么回事,“也就那么回事”,这就是根本。所以,不管生活在哪座城市哪个地方,它就是“那么回事”。也就是在“那么回事”中,蕴含着平庸生活之下的一些细微尖锐的东西。
另外,世俗生活与内心生活是截然两个层面,它们既是对立的,又是互相纠缠的,内外的冲突总是存在着,在紧张之中既互为疏离又互为依托。地方不一样但生活最终都会是一样的,一个时代对生活的影响远大于一个地方对生活的影响。所以说,地方与生活有关系,但不是最终的关系。
王永胜:作家的创作与他生存环境应该说是相关的。但是你又说,小说对于你是一种游离于生活的存在,你一直主张的“低姿态写作”难道不能接触到生活本身?你写的“平庸生活”难道不是如实记录我们的生活?你怎么看待“姿态已经够低”的小说创作和平庸的生活本身之间的关系?
马叙:从我的角度出发,我以为文字是低于生活的,生活在任何时候,都是远在文字之上。小说对于我而言是一种游离于生活的存在,我是指对于某一意义上的“我的生活”,也就是说在我的日常生活层面上,它是无关的,是游离于我的,在我日常生活中,它几乎是不存在的。我只是写出它,把我所要写的写出来,它其实是我的虚构方式的一种。有时我在深夜里写小说,就觉得我不是在生活之中存在着,而是一个虚幻的游离的存在。它与我的日常生活确是太远了。它是生活之外的一种存在。有时,我都会觉得自己也处在生活之外,而不在生活之中。有时觉得自我就是一种伪设的存在。这样说,并不是说就是取消了生活,其实也不可能取消得了生活,因为生活本身谁也取消不了。这其实是一种荒谬与
悖论,是来自自身的荒谬。也是对自身的一种证伪过程。所以,对我而言,小说呈现的是一种伪生活,即是一种貌似的生活图景。至于低姿态的写作,只是更能达到一种貌似而已。
关于风格
王永胜:在你的小说和散文中,你总是详细地描写你生活的城市。你认为,记录自己的生活状态比很多宏大叙事更重要。
马叙:这也涉及到个人的写作方式。就是说我的写作方式是这样的。一个时代必须有宏大叙事,让人看到时代的大走向,有大起伏,有大悲喜。也必须有现状细节的呈现,有对事物细部的深入的描述。各有各的方式,都有优秀作品。就写作方式而言,并没有哪个更重要哪个不重要之说。我只是喜欢这样一种写法而已。
我的散文是一种回到事物原点的写作,这些事物有时比日常生活更低,它是散落状态的,原初的。
王永胜:在你的小说中,男主人公对爱情都不怎么忠诚,男女之间的交往最后也都是沦为平庸。为什么都是这样一种结果。这是不是你的爱情观在小说里有隐射?
马叙:我以为不能使用“忠诚”这个词,而且我所写的一些人物之间是一种来自本质的情欲,与单纯的爱情是很不同的,而且人们平时所说的爱情都是被美化了的以经典爱情故事为蓝本的男女关系设定,非彼即此的那种,其实是经过文人之手伪造的男女佳话。所谓的忠贞的爱情,其实是最不真实的。那种被我们反复渲染的忠贞爱情说穿了是一个有着痛苦内核的故事,但我们一直不愿去看它背后的痛苦。我的小说里的人物内心与情感都是比较复杂的,同时又很卑微,也因此不会有单一的所谓忠诚爱情。我没有什么爱情观,我只是以为爱情是虚无的也是幽暗的。
王永胜:其实你的小说氛围都是悲观的,小说写到最后,主人公都不会是快乐的。你为什么都是用悲观的视角看世界?
马叙:一个人,在他的一生,是悲观的时候多,还是欢乐的时候多?我以为,大多数人是悲观的时候多。有面对时间的忧虑,有面对未知的恐惧,有面对自身的迷惘,等等。一个人欢乐的时候忘乎所以,悲观的时候却会想得很多。悲观的时候更能显示他真正的存在,也与更加接近他的真实的人生情景。而此时的他,就会有更多的内心的幽暗,这幽暗,更能到达一个人的真实世界。因此我更加关注的是内心的幽暗。特别是《海边书》,我写到了女性身体的黑暗绝望与内心的深度幽暗。
诗一组
落后分子就要碰到你
想不起来一颗扭扣掉落在哪里
你已经在大街上盲目地走着
另一个你走得稍快些
他提供给你一些多余的话
让你在广场超市随意买些无用的东西
其实整条大街都是无用的
下水道和烟囱排完了污秽
店伙计拿走了伙计间的距离
行驶着的汽车一下子变得鬼魅无比
它还有一点软弱留给你
落后分子就要碰到你
慢。对,更慢些
遇见的事物正日益无用下去
一整个下午。一整个下午就将过去
你突然有个想法——
在街道一角,踮起脚来把时间吊死!
2007-10-22
大风吹走了伞
你在这个雨天出门
随手把心情弄灰、弄皱
用低下的心境把一些东西载走
经过图书馆
用想象问候一个发霉的管理员
雨在下。雨越来越庸俗
你简直就要合拢手中的伞
这时,你来不及想象。这时
多么快——
大雨淋湿了你!
大风吹走了伞!
2007-10-22
湖畔
几个人走在湖畔,其中一个有着不一样的心肠:
我看到了这个专注看湖的人
—— 一脸的严肃,僵硬的姿势!
这不是他的湖!
小水波激起人间的愧疚。
只有我,一直等待着他的愤怒、转身和离去。
树上一片将落未落的树叶,测试着我的空前耐心!
天空无力给他一丝微风。
自然也一样,自然分不出一丁点的刀锋和色彩。
他离开。平静地离开。
他的倒影还在湖面
——被压制的波浪。我明天再来听它的喧哗!
镜子中的一天
一面软弱的镜子, 在污秽深处翻身
我是那么的小心翼翼,逐一清点这些日子里的缺陷
毕生努力,摁住一粒绿豆,而绿豆还要再小下去
——简直就要消失!
此时,惊慌的道理来得是那么的巨大
从影像起身,携带光线、器官,归还光线、器官!
谁的坐姿更不好看?影子带走一截小指
它就要把我带到虚无的怀抱中去!
这是一面被描述的镜子,我将继续绕过玻璃的平面
——与水银接吻,占有横断面里绿光泛滥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