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经泰是一位有名的摄影家,著有《工殇》等书,以拍摄工伤患者而著称。何经泰的工伤摄影是一部血染的血泪史,是一次灵魂的拷问。是何经泰献给受难英雄们的影像
安魂曲。透过低调凝练的摄影,提醒人们有一颗同理、反省之心。
早在上世纪90年代,何经泰就开始接触工厂的工人,走访了工伤协会新的旧的会员。但是拍这些工伤者,让他们把原本最痛、最想遮掩的身体部份裸露在镜头前,很难,唯有与工伤者贴身作战才得以共同面对;拍工伤死亡,更难,牵涉太多家庭关系,怕惊扰亡者、怕勾起记忆、怕无法面对、怕长者不满、怕贴上印记……等,死亡终究是个禁忌,必须透过集体行动的能量与社会认同,才能牵动整个工人家庭,自主决定将伤痛曝光。但是在沟通中,何经泰并没有费多大口舌,他只是站在工伤者的角度去说,他希望能够把阴暗的一面放在阳光下面,让这样的悲剧再也不要发生。所幸,工伤者或亡者家属都能理解何经泰做这件事的想法,都能认识到
台湾省社会还保留着太多顽强存在的制度性给工人带来的苦难和创伤,很快地便同意了何经泰的拍摄要求。
在八德路一处待整修重建的荒芜建筑院内,以斑驳的墙面作背景,高压电掣的、天线杆坠落的、冲床压伤的、
铅中毒的……拍下了一张张因工伤终生伤残的工人不完整的身体;拍亡者影像及家属是在亡者家里完成,没有多余的背景布置,呈现的只是简单的受难家庭,亡者家属捧着遗照,悲伤但安详地站在漆黑的空间里,无语的将各自家庭的灾难展现在众人面前。受害者、空间、光线、神情,被处理成一种独特的视觉语言,且这样的旋律不断地重复着,却并不会产生视觉疲劳,反而成为风格凝练、具有洗涤作用的影像安魂曲。
在何经泰的工伤影像里,都是将被摄对象正面、安静而尊严的让观者进行凝视(被摄者也尊严地凝视他们看不见的观者)。被摄者和观者都是平等的。图片中没有煸情的视觉语言,却引发我们关注悲剧的思考。何经泰更在乎影像作品如何产生一种悲恸中保有尊严,在内心翻滚着绞痛与泪水的阅读意义,使观者无法不动容。他不仅仅是在披露一种社会现象,更是在记录社会历史,因为站在上帝的面前,他的镜头变得崇高。
除了工伤
摄影,何经泰还关注生活在社会底层贫苦人民的生活。在聊天中,我曾听他反复说起他拍的一系列乞丐作品,但他却从不这样称呼他们而是自然地叫朋友。在桥洞底下常常聚集着一群无家可归衣不蔽体白天靠讨饭为生晚上夜宿桥底的乞丐,他们得不到尊重和注意,他们被视为污染环境的因子,极少有人愿意走进他们的内心,关心他们。看到他们的辛酸生活后,何经泰动了恻隐之心,萌发了拍摄一组乞丐生活的作品,以期能通过相机,虽不指望能改善他们的悲苦命运,至少让他们得到社会的关注。
如何接近他们,何经泰想了很多办法,凌晨十分,他并没有回家,一直在桥洞附近走来走去,不时地观察桥洞底下乞丐们的一举一动,他的“可疑”举止引起了其中一名乞丐陈的注意,陈看了何经泰一眼,然后扔过去一张草席,“躺在这上面睡吧。”原来他看何经泰穿衣服破破旧旧误以为也是流浪到此地的乞丐。于是将错就错,何经泰也不拒绝,一屁股蹲下去,跟陈就聊开了。如此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何经泰跟乞丐已混得很熟,他提出拍摄想法后,陈答应了他的要求。令何经泰感动的是,陈为了表示对他和摄影的尊敬,特地还整整那蓬乱的头发,拾起叶子擦了擦脸,理了理不是衣服的衣服,才在何经泰面前站好,露出一个纯朴的笑容。如今,何经泰与陈已成了朋友,陈经常到他家里坐客。
总而言之,看何经泰的影像是一个反省和思考的过程,他的图像总是带着残缺和不完整,甚至会给人一种怵目惊心的感觉,这些残缺不全的身体、累累伤痕逼迫我们不得不正视社会阴暗的一面,有失人性的不合理制度。何经泰的影像就是一面镜子,在这面镜子面前,每个人的心一目了然;通过这面镜子,我们可以大胆地直视这个社会的丑陋,时刻提醒自己,其实这些伤痛离我们都很近。
何经泰的工伤摄影是一部血染的血泪史,是一次灵魂的拷问。是何经泰献给受难英雄们的影像
安魂曲。透过低调凝练的摄影,提醒人们有一颗同理、反省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