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袈裟》是作家李修文创作的首部散文集,2017年1月由
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山河袈裟》讲述的是一群执拗却保有生命温度的小人物的各种故事,既记录他们不幸的命运遭际,也展现了他们高贵的尊严之美。作者倾注于微小个体的细致体察和深切悲悯,呈现出一种生命热力,虽然知道坎坷的必然命运,但也要坚持“绝不应该向此时此地举手投降”的信念,构成了该书的独特价值。
《山河袈裟》中的篇章大都描写底层最朴实的劳动人民。例如《阿哥们是孽障的人》中走投无路的修船工,《郎对花,姐对花》中生活困顿窘迫却又独自抚养女儿的陪酒女,《鞑荒漠》中的孤独的荒岛守岛人,《 长安陌上无穷树》中医院里挨打相互扶持的清洁工,以及病房里相互温暖的老师和学生,《她爱天安门》中的女死刑犯,《火烧海棠树》中的连遭子残夫丧噩运的剧团失业女演员,《一个母亲》中儿子疯了且生活完全不能自给的农村女人,《小周与小周》中崇拜电影明星周迅,最后却被困顿生活所逼而投江的汉阳女孩,《穷亲戚》中的向往“远方”的打工女孩和因工伤得不到合适补偿而不断上访的表舅,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李修文,1975年生,
钟祥市人。毕业于
湖北大学中文系,曾为报社记者和文学期刊编辑。1996年起开始发表中短篇小说,陆续结集为《不恰当的关系》《闲花落》《心都碎了》等,出版有长篇小说《滴泪痣》《
捆绑上天堂》,2017年推出散文集《山河袈裟》。多部作品被改编为影视剧。
从2006年开始,李修文创作的《每次醒来,你都不在》《
枪挑紫金冠》《青见甘见》《羞于说话之时》《长安陌上无穷树》等等散文发表于各大报刊。《山河袈裟》就收录了这些散文。
李修文在该书自序中说:“收录在此书里的文字,大都手写于十年来奔忙的途中,山林与小镇,寺院与片场,小旅馆与长途火车,以上种种,是为我的山河。在这些地方,我总是忍不住写下它们,越写,就越热爱写,写下它们既是本能,也是近在眼前的自我拯救。十年了,通过写下它们,我总算彻底坐实了自己的命运:唯有写作,既是困顿里的正信,也是游方时的袈裟。”
《每次醒来,你都不在》一文就讲述了这样一个令人心酸和无奈的故事。故事中一个失意的中年男人在墙上乱涂乱画,留下了很多金句。而这个男人竟是给作者装过宽带的电信局临时工老路。一年多以后再重逢,作者发现他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出身军人家庭的老路,参加过
越南战争,从战场归来后当工人,期间经历了结婚,生子,下岗,离婚,前妻带着儿子远走高飞。从电信局到油漆工,工作之余,老路在后半夜的工地围墙上专事创作,甚至想过画画,或者写小说,后又离开
武汉市。在一次聊天中,作者跟他开玩笑,说他没准真能写小说。“每次醒来,你都不在”这八个字,老路写得多么煽情,让你以为他想起了哪个女子。老路开始沉默,终于在酒过三巡之后号啕大哭,说那八个字是写给儿子的。老路的儿子,被前妻带到
成都市,出车祸去世了。原来,他心里想念的是他的儿子。
“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李修文用一句诗给我们讲述了“反抗”的故事。《长安陌上无穷树》一文写一个女病号为小病号讲课的故事。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早已被疾病和疾病带来的诸多争吵伤心,折磨得她满头白发。可是,当她将病房当作课堂以后,某种奇异的喜悦降临到她身边,终年苍白的面容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红晕。一个被疾病折磨的中年女人,因为有了小病号当学生,脸色红润,每天迫不及待地给小病号上课,熬夜编教材,教他诗词歌赋、加减乘除、英语单词。然而,最让人伤感的一个场景是,每次岳老师提问小病号古诗“
长安陌上无穷树”下一句的时候,她的这个学生总是答不上来,即便是罚抄了300遍,也还是背不下来。然而,人生莫不是用有限的生命抗拒无限的困苦与磨难,如同在战场上的
奥德修斯,即便孤身一人依然坚持着这种抗争,在最短促的一生中使生命最大限度地展现自身的价值。于是,她涌起了剧烈的哽咽之感,“无论如何,这一场人世,终究值得一过”,“是反抗将我们连接在一起,在贫困里,去认真听窗外的风声;在孤独中,干脆给自己造一座非要坐穿不可的牢房。这都叫反抗。”“唯有反抗二字,才能匹配最后时刻的尊严。”当小病号离别时,岳老师把还未编完的教材放在了他的行李中,捏了他的脸,跟他挥手。当她转身上楼,小病号在楼下扯破了嗓子叫喊出来:“
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管别离”。离别的时候,小病号终于完整地背诵出那两句诗,仿佛是对岳老师这些天辛苦教导的回应,也是对残酷无情的际遇最好的回应。于是,病房里陷入了巨大的沉默,岳老师又一次号啕大哭,“哭泣,就是她唯一的垂杨。”
《山河袈裟》好用短句,意象繁密,整齐与参差之间形成了独特的韵律。
李修文的散文语言是诗化的,奇崛、跳跃、远取譬:“此时此地,哭泣,就是她唯一的垂杨。”诗的语言容易雕琢过分,句句精彩则未免压迫,如
阿城说的像“表情过多的女人”,而该书文字未见此弊,大概是发力都在关节处,行文如打拳,含胸拔背,松腰垂臀,把力都发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