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时五年的“世界文学史”课程中,
木心曾应听课生再三恳请,于1993 年3月7日至9月11日,以九堂课的半数时间,讲述了自己的文学写作。其全部内容,包含在
陈丹青的原始笔记中。2013年初,依据这五本听课笔记,《
文学回忆录》出版了。出于当时的顾虑,陈丹青没有收入九堂课的相关内容。近经商酌,为读者考虑,仍以他的笔记为依据,编成《木心谈木心》一书,是为《文学回忆录》补遗。
听课学生陈丹青说,返回八十年代,这份“课业”并不是听讲世界文学史,而是众人撺掇
木心聊他自己的文章——这是先要向读者告白的实情。1993年,文学史讲席进入第四个年头,话题渐入所谓现代文学。其时众人与老师混得忒熟了,不知怎样一来,旧话重提,我们又要他谈谈自己的写作、自己的文章。3月间,木心终于同意了,拟定前半堂课仍讲现代文学,后半堂课,则由大家任选一篇他的作品,听他夫子自道。查阅笔记,头一回讲述是3月7日,末一回是9月11日,共九讲。之后,木心继续全时谈论现代文学,直到1994年元月的最后一课。
木心极郑重地说,“当没有人理解你时,你自己不要出来讲。”
陈丹青说,什么叫做“私房话”呢,这就是私房话。全本《
文学回忆录》的真价值,即在“私房”。他谈到那么多古今妙人,倒将自己讲了出来,而逐句谈论自家的作品(《木心谈木心》),却是在言说何谓文学、何谓文章、何谓用字与用词。这可是高难度动作啊,爱书写的人,哪里找这等真货?眼下,隐然而欠雏形的木心研究,似在萌动。《木心谈木心》面世,应是大可寻味的文本,赏鉴木心而有待申说的作者,会留意他所谓“精灵”的自况,所谓“步虚”的自供吗——承老头子看得起我们,提前交了底,以世故论,诚哉所言非人:这是文学法庭再严厉的拷问也难求得的自白啊。
木心(1927—2011),原籍
浙江省,
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毕业。在“文革”囚禁期间,用白纸画了
钢琴的琴键,无声弹奏
沃尔夫冈·莫扎特与
约翰·巴赫。
陈丹青说,“他挚爱文学到了罪孽的地步,一如他罪孽般与世隔绝”。著有《
哥伦比亚的倒影》、《
素履之往》、《
即兴判断》、《
琼美卡随想录》、《
温莎墓园日记》、《
我纷纷的情欲》、《
西班牙三棵树》、《
鱼丽之宴》、《
巴珑》、《
伪所罗门书》、《
诗经演》、《
爱默生家的恶客》、《
云雀叫了一整天》等书,逝世后另有“世界文学史讲座”整理成书《
文学回忆录》,及作为《文学回忆录》补遗的《木心谈木心》。
木心说:“贝(聿铭)先生一生的各个阶段,都是对的;我一生的各个阶段,全是错的。”这不是反讽,而是实话,因为实话,尤甚于反讽——五十年代末,他躲在家偷学意识流写作;六十年代“文革”前夕,他与人彻夜谈论
威廉·叶芝、
托马斯·艾略特、
斯宾格勒、
马塞尔·普鲁斯特、
安娜·阿赫玛托娃;七十年代他被单独囚禁时,偷偷书写文学手稿,令人惊怵不已;八十年代末,他年逾花甲,生存焦虑远甚于流落异国的壮年人,可他讲了五年文学课……《
文学回忆录》这本书,布满
木心始终不渝的名姓,而他如数家珍的文学圣家族,完全不知道怎样持久地影响了这个人。木心说,“我讲世界文学史,其实是我的文学的回忆”。
陈丹青,1953年生,原籍
上海市,
中央美术学院毕业。最完整记录1989—1994年
纽约“世界文学史讲座”的听课学生,以木心为“师尊”。木心说,“最好的学生,是激起老师灵感的学生。丹青是激起我灵感的朋友”,又说,“霍拉旭答应了,天才死了,天才的朋友为天才作证,甚至可以说,艺术家是通过朋友的手才把礼物赠给世界的”。绘画之外,著有《
多余的素材》、《退步集》、《
退步集续编》、《
荒废集》、《
草草集》、《纽约琐记》、《外国音乐在外国》、《
无知的游历》、《
谈话的泥沼》、《
笑谈大先生》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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